中国人民大学常务副校长王利明：《民法总则》纲举目张也要枝条理顺

本篇文章4106字，读完约10分钟

《民法通则》的颁布启动了民法典的编纂进程。立足国情，加强私权保护，促进民事立法制度化，在中国民事立法史上具有鲜明的划时代意义。但是，必须妥善处理与《民法》具体条款、《民法通则》和其他适用的民事单行法的关系

《民法通则》是总结和提炼我国民事立法和司法经验的产物，体现了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经验。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了《民法通则》，这在中国民事立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先后于1954年、1962年、1979年和1998年四次开始起草民法典。然而，由于历史条件，民法典的制定从未完成。十八届四中全会决定提出民法典的编纂，为民法典的制定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

由于《民法典》内容广泛，体系庞大，涵盖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有必要制定一条能够指导所有民商法的一般规则。

《民法通则》的颁布正式启动了民法典的编纂进程。《民法通则》是民法典的总纲。整个民商立法应在民法通则下进行。颁布后，《民法典》各编的编纂应与《民法通则》相协调，以确立的立法宗旨、原则和理念为基本指导，形成价值一致、规则统一、体系完整的民法典。

《民法通则》不仅奠定了民法典具体条款制度设计的基本模式，也为整个民事立法的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民法通则》从中国实际出发，借鉴两大法系的先进经验，反映了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发展的现实需要，体现了鲜明的时代性。

加强人文关怀是当代民法的发展趋势。《民法通则》是总结和提炼我国民事立法和司法经验的产物，反映了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经验。

一方面，《民法通则》中的许多制度和规则都是为了解决中国的具体问题而设计的，这使得它们具有许多中国元素。例如，关于法人的分类，《民法通则》没有采用公司法人和财团法人的分类方法，而是总结了现有的立法经验，采用了营利法人和非营利法人的分类方法。同时，设立专门的法人部门，对政府法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城乡合作经济组织和基层群众自治组织进行规定，这也是我国现有法律经验的体现。

另一方面，《民法通则》反映了改革的需要。《民法通则》确认了非法人组织的民事主体地位，规定了各种类型的社会组织，有利于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例如，从保护公民财产权的角度来看，民法通则首次在法律中使用了平等一词，这是对物权法的完善。《民法通则》明确规定民事主体的物权受法律平等保护，体现了民法平等私权的价值取向，也符合当前改革中加强财产权保护的现实需要。

我们想要制定的是21世纪的民法典。如果说1804年的法国民法典是19世纪风车和水磨时代民法典的代表，而1900年的德国民法典是20世纪工业社会民法典的代表，那么我国民法典应该是21世纪互联网时代民法典的代表作品，体现21世纪的时代精神和特征。

21世纪是走向权利、弘扬人类尊严和价值的世纪，因此21世纪的时代精神应该是保护人类尊严和自由。

孟德斯鸠曾经有一句名言，在民法的眼里，每个人就是整个国家，民法就是人的法律。作为人类法律的一个特征，21世纪的民法必须尊重人的尊严，关心人，这应该是民法时代精神的重要体现。

《民法通则》第109条宣布自然人的人身自由和尊严受法律保护，增加了胎儿利益保护规则，以充分尊重被监护人的意愿和利益为理念构建监护制度，体现了人文关怀的时代精神。

21世纪是互联网和高科技的时代，是一个信息社会。加强人文关怀是当代民法的重要发展趋势。新技术带来良性变化的同时，也面临着误用或滥用的风险，这将给个人隐私和其他人格权带来真正的威胁。

一些美国学者提出了“零隐性权利”的概念，认为在高科技时代我们无处可藏，隐私暴露等人格权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侵犯。《民法通则》确立了两项重要权利:第一，隐私权的概念首次在法律中得到明确界定；第二，它规定了个人信息的权利。虽然《民法通则》没有明确使用个人信息权的概念，但它在解释中承认了独立的个人信息权。虽然个人信息权和隐私权是相关联的，但它们之间仍然存在差异。

在21世纪，节约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迫切。《民法通则》第九条规定了绿色原则，要求民事活动保护生态环境，节约资源。第132条规定了禁止滥用权利的规则，这与绿色原则相呼应，是对现代社会中突出的环境问题的回应。这不仅继承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优秀传统文化理念，也体现了十八大以来新的发展观。

民法通则消除了法律之间的矛盾。民法通则有三个重要功能:

首先，《民法通则》加强了对私权的保护

《民法通则》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公民权利体系，加强了对私权的保护，使其成为公民权利的宣言。法治包含调节公共权利和保护私人权利的价值目标。法律的主要功能是确认权利、分配权利、保护权利和救济权利。

因此，法律需要规定权利的范围，而权利的实现本身就是法治价值的重要体现。由于私权限制了公权的范围，界定私权的范围有利于厘清公权的界限，从而有助于防止政府对私权的不当干预，规范公权，使民事主体在私权受到侵害时能够得到充分的救济。

《民法通则》系统全面地规定了民事主体享有的人身权利和财产权利。该法规定了数据和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详细列举了知识产权的客体，扩大了知识产权保护的范围，进一步加强了知识产权的保护。

根据《民法通则》第126条，权利和利益都受法律保护。这不仅符合保护公民权利和利益的基本原则，也为未来保护新的公民权利和利益保留了空，并保持了对私人权利保护的开放性。《民法通则》还规定了保护胎儿利益、老年人监护制度等规则。，以保护人们从摇篮到坟墓。

第二，推进民事立法的制度化

《民法通则》的制定将极大地促进民事立法的系统化。法典化意味着系统化，《民法通则》的制定使整个民事立法体系在本质上更加一致。

长期以来，由于没有民法典，中国的民事立法一直缺乏系统性和科学性。

例如，《民法通则》和《合同法》在合同效力方面存在明显的冲突。又如，诚实信用原则在《民法通则》中被确认为一项基本原则，但在《物权法》和其他法律中却没有被确认为一项基本原则，这导致了各种民事立法所认可的内在价值和原则之间的不一致。

《民法通则》确立了普遍适用于各种民事法律制度和规则的基本原则，消除了各种法律之间的冲突和矛盾。

第三，推进法治社会建设

《民法通则》旨在强化规则意识，加强道德约束，倡导契约精神，促进公共秩序和良好习惯。

首先，《民法通则》明确规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是立法宗旨，并规定了诚实信用原则、禁止滥用权利、严格履行法定义务和合同义务等。，它形成了权利和义务的有机结合。《民法通则》设立了关于民事责任的独立章节，对民事责任做出了统一规定。

其次，《民法通则》第十条规定，符合良好习惯的习惯可以适用于法律没有规定的情况，这保持了民法在调整社会生活中的开放性。同时，它使民法能够从符合良好习惯的习俗中汲取营养，完善民法规则，帮助人们将民法规范内化到心中，外化到行动中。

第三，《民法通则》新确立了两项重要制度:第一，对紧急救助行为人的保护。《民法通则》明确规定，勇敢的人不承担民事责任。《民法通则》第一百八十四条规定，救助人因自愿紧急救助受到损害的，救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这篇文章，也被称为好人条款，有利于鼓励勇气和促进社会诚信；第二，它增加了侵犯英雄和英雄个人权益的条款。《民法通则》第一百八十五条规定，侵犯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誉、荣誉，损害公共利益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

《民法通则》第一次从法律上确认了法人和非法人组织依照法律和章程的规定所作出的决议及其效力，使大量的集团章程和章程也可以适用民事法律行为的规则，并由民法进行调整，有利于发挥软法的作用。

为了加强社会自治，提高社会治理水平，《民法通则》确定了以家庭监护为基础，以社会监护为保障，国家监护为补充的监护制度，从而形成了国家与社会的良性互动。

同时，《民法通则》确定了法人、非法人组织等社会组织的法律地位，并对其名称、住所、章程等做出了更加详细的规定，有利于社会自治的充分实现。

《民法通则》颁布后，有必要加强对世界事务的解释，这不是立法难，而是执法难。《民法通则》颁布后，有必要进一步加强其解释力度，完善配套规则，及时清理相关立法中过时的规定。当前，当务之急是处理好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民法通则和民法典具体条款之间的关系。《民法通则》是通过提取共同因素而确立的规则，它实际上是普通法和特别法与《民法典》各部分之间的关系。

从《民法通则》的规定来看，该法的许多条款与分则有一定的重复，特别是在关于民事权利、民事法律行为和民事责任的章节中，许多条款与分则的相关规则重叠和重复。在即将进行的民法典分则编纂中，有必要妥善处理民法通则与分则之间的相互关系。原则上，对于《民法通则》规定的内容，分则应尽量避免重复规定；对于总则中原则上已经规定的内容，分则应作出详细规定；但是，如果一般规定比较具体，就可以认为它包含在具体规定中。

二、民法通则与民法通则的关系。《民法通则》的许多规则都是在总结《民法通则》经验的基础上制定的。

原则上，《民法通则》颁布后应予以废止。然而，由于《民法通则》涵盖的内容广泛，有些条款不能被《民法通则》所取代。在《民法通则》最终颁布之前，两部法律将同时并行，这就需要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如果两部法律的规定不一致，应适用《民法通则》。但是《民法通则》的某些规则应该被《民法通则》所取代，还是应该被视为特殊规定并继续适用？需要通过立法解释或司法解释尽快予以澄清，以保证法官的准确适用。

第三，民法通则与其他民事单行法的关系。《民法通则》中使用了大量的诱导性条款来联系民法通则与特殊民法之间的关系。

在诱导条款的情况下，应适用民事单行法，但如果《民法通则》的规定改变了民事单行法的相关规则，则应适用《民法通则》。如果《民法通则》引起的条款没有相应的民事单行法，则应尽快完善相关的民事立法。例如，《民法通则》第127条规定，法律对数据和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以其规定为准。然而，中国尚未就数据和网络虚拟财产制定单独的立法。因此，有必要完善相关民事立法，以更好地实现《民法通则》的立法目的。

(王黎明/王文经纬/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