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篇医学论文被撤 数十个国家级资助项目 谁来追回研究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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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中国医学论文被国外学术期刊撤回，使医学界失去了荣耀和宝贵的研究经费。然而，在中国，很少有学者因学术不端行为(如研究数据欺诈和同行评议欺诈)而受到惩罚，甚至被开除的学者也很少。

这一次，退稿的风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2017年4月20日，国际知名的科技图书出版集团斯普林格发布了撤刊通知，其期刊《肿瘤生物学》发表的107篇文章被撤刊，全部为中文。原因是这些论文的作者提供了虚假的评论意见。他们中的一些人使用该领域的专家的名字来申请电子邮件地址，并且在专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向期刊提供同行评审意见，从虚假的电子邮件地址中肯定地赞扬论文。

截至4月26日，该公告已被下载116，000次。中国研究者的学术道德和科学诚信再次成为讨论的焦点。

据《财经》记者统计，在收回的107篇文章中，有38篇标有赞助商。其中，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7项，国家重点基础研究与发展计划(973计划)专项项目2项，国家高技术研究与发展计划(863计划)专项项目1项，国家卫生计生委、教育部等部门及各省市科技项目。

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涉及项目总支出1009万元。

共有524名学者被撤回。国内学者中，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有5人，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1人，担任973计划首席科学家2人，担任医院院长或副院长10人以上，担任研究机构主任或副主任2人。此外，还有许多奖项或人才计划的获奖者，如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学术新人奖。

中国的医学界失去了荣耀和资金。学术氛围、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的学术道德、出版商的过程控制、第三方公司的逐利干预、医生职称和晋升的评估制度以及科研机构的监督和指导都一再受到公众舆论的关注。

各方都难辞其咎，但我们如何才能避免类似的收回风暴？

内部关系包中的外国期刊仍然挂在官方网站springer上，107份撤回的论文以高价出售，每份论文的价格从20欧元到40欧元不等，有些论文的下载量超过了1万次。

作为其中一篇论文的作者之一，武汉大学卫生学院教授林佳(化名)本应该感到骄傲，但现在他感到羞愧。日常生活受到很大影响，林佳非常小心地对待所有关于收回手稿的询问和担忧。

他向《财经》记者回忆说，他的时间不够。在完成论文的中文写作后，他认为他可以找到一家第三方翻译服务公司。

经过百度搜索，很容易找到一家纸质翻译公司。起初，我只是想让他们把文章翻译成英文，但结果他们说他们有内部关系，可以被收录在外国期刊上，所以他们同意了。最初，这篇文章只针对低端期刊，翻译公司画了一个sci饼。

Sci是世界著名的期刊文献检索工具，sci收录的文献可以全面涵盖世界上最重要、最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

林佳被感动了。付了费用后，他真的赢了。当林佳得知这篇论文发表在《癌症生物学》上时，他有点惊讶。林佳拒绝透露第三方公司的名称和收费金额，但他告诉《财经》记者，我们的做法肯定有问题。

肿瘤生物学是一个sci核心期刊，属于国际肿瘤学和生物标记学会杂志。它在全球213种肿瘤学期刊中排名第104位，是一种中型期刊。

这种退缩在斯普林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2015年和2016年，斯普林格多次检查其控制下的几份期刊。仅在2016年，就有58篇论文因违规操作而被撤回，其中25篇来自癌症生物学。

斯普林格大中华区总裁安诺杰表示，此次收回是2015年收回的延续。《癌症生物学》利用了2015年收回的虚假同行评议信息，对2012年至2016年发表的所有论文进行了检查，以发现这些非法论文。

在撤回的107篇论文中，有524位作者参与。除了威斯康辛血液中心、多伦多大学、爱知医科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的七名学者外，其余的都来自中国大陆。

根据公开报道的统计，在斯普林格被撤回的手稿总数已经超过450份。斯普林格经常发生大规模的撤诉事件，审查过程中也存在漏洞。4月18日，中国科协与斯普林格出版集团召开退稿会议，指出出版集团和期刊编辑存在内部控制机制不完善、审计控制不严等问题。

2016年12月，圣哲出版公司接管了《肿瘤生物学》的出版。在与国际肿瘤学和生物标志物协会签订合同时，sage承诺重组编辑团队，调整和改进杂志的同行评审流程。

这次撤回的107篇论文被植入了同行评议:投稿人和第三方公司伪造电子邮件，并根据真正的同行专家的名字将其提交给期刊；在来回的稿件修改中，期刊编辑与投稿人推荐的假专家沟通，最终发表稿件。

它完全依赖投稿人推荐的专家作为审稿人，这就为投稿人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留下了制度上的漏洞。

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研究员方曾经为该杂志审阅过手稿。出于对科学研究的谨慎，他只选择了该杂志发出的一份评论邀请，但编辑部一直在发送其他领域的论文，所以我不得不写信给编辑，要求他们不要让我再次评论手稿。当时我觉得这本杂志有点不负责任，不愿意和他们合作。方说道。

一位来自科技出版社的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在选择审稿人时，投稿人推荐的专家是完全挑选出来的。起初，这可能是因为该杂志自己的专家数据库有限，但如果它继续这样做，这是一种懒惰的行为或故意的行为。

顶级期刊通常让编辑选择审稿人。据该人士称，著名科学期刊《自然》和《细胞》的审稿人由主编决定，《科学》同时拥有作者推荐系统和主编决策系统。

尽管斯普林格一再声明收回不是针对中国作者的，但中国论文的高比例仍然让公众哀叹。

除了国内学术道德的重大损失外，这些论文背后由纳税人贡献的研究经费也可能受损。

据《财经》记者统计，在收回的107篇论文中，有38篇论文标注了主办方。根据相关规定，如果一个学者要发表一篇论文作为研究成果的一部分，就必须在论文的末尾注明研究资助人。

在38篇标有资助者的论文中，2篇由973计划资助，1篇由863计划资助，27篇由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此外，还有一个国家重点科技项目、一个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项目、一个教育部项目、25个省、两个市和其他六个科技项目资助了相关论文。

从资金的角度来看，973计划项目之一的资金总额高达2900万元。有27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总金额超过1000万元。

如果一篇文章出错并被收回，它不能否认一个科技项目的整体完成。然而，一旦收回的文章的学术价值被评估，负责支持该项目的部门可以估计财务损失。北京大学健康科学中心的一位教授分析了《财经》的记者，并整理出了赞助者和项目金额，这样公众至少可以看到哪些机构应该参与草案撤回的后续调查。目前，基金委员会、科技部、卫生计生委、教育部和一些地方科技部门都有权利和义务进行调查。

在欧美国家，如果科学家有学术不端行为，一般会根据情况处理。轻者将撤回手稿并禁止在杂志上提交。资助基金将停止资助并收回资助；如果处罚过重，将终身禁止申请科研项目，暂停或解聘；情节较重的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2014年6月，美国的韩国科研人员韩栋·常因伪造研究数据和提交虚假报告以获取政府资助等联邦重罪被起诉。他最终被判入狱57个月，罚款720万美元，并在出狱后受到三年的控制。

在中国，很少有学者因学术不端行为(如研究数据欺诈和同行评议欺诈)而受到惩罚，被开除的情况极其罕见。2015年颁布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资金管理办法》和2007年实施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管理条例》均未涉及学术不端行为。

至少，应该要求这些作者归还所资助项目的研究经费，以弥补国家的损失。上面提到的北京大学教授说。

2015年1月30日，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教育部、科技部、国家卫生计生委、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和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联合发布了《关于学术论文发表五不准的通知》。发布这一通知的原因是那一年有许多文件被收回。

五是不准具体指:不准第三方写论文；不允许第三方提交论文；不允许第三方修改论文内容；不准提供虚假的同行评议者信息；不要违反纸质签名的标准。

通知要求各单位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对被撤回稿件的作者进行调查，并根据情况严肃处理违反“五个错误”的行为，并将结果报上级机关备案。

然而，通知没有具体说明严重待遇的形式。

方曾经写道，追究学术不端行为似乎是标准的。事实上，如果管理者想在收回手稿方面有所作为，他们应该增加那些追求学术不端行为的人的意愿和行动。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不去做，因为做起来很困难，而且有些时候我根本不想做。

事实上，自2015年3月以来，中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已经采取了一些行动来回应手稿的收回。2016年底发布通知，称2015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对四批117篇论文中涉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28篇论文进行了集中调查。处于评估状态的13个申请项目终止了评估程序，严肃处理了52名责任人和1个支持单位，追回了相关资金。

六位作者所在的武汉大学已经启动了对《斯普林格》一书的退稿调查程序。我们只能等待结果，我想一定会有惩罚。林佳说。

收回的107篇关于绑架医学的论文都来自医学领域，大多数作者在医院或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大规模学术造假源于国内医学学术界对出版国外期刊的渴望，而在这种渴望背后，论文霸权的标题评价机制是模糊的。

让拿着手术刀的医生远离科研和发表论文，这源于中国的职称评定和晋升制度。南通大学副校长、附属医院院长高建林表示，此次撤诉与职称晋升制度有关。

林佳指责职称评定的压力导致了草案的撤回。根据现行的医生职称评定制度的要求，我们迫不及待地要每天写论文。我们怎么会有时间做手术呢？林佳说写文章的医生和做临床应用的医生方向不同，但是现在他们都混淆了。

国家医疗系统将论文视为工作评估的硬性标准。论文不仅决定了晋升的方式，还与医务人员的收入密切相关，因为随着职称的上升，收入也随之增加。

2015年2月，丁香园网络对前三家医院的约2000名医生进行的问卷调查显示，26.87%的医生表示，在中级职称评定中需要核心期刊论文；23.55%的医生表示需要两本核心期刊。

在副高级职称评审中，论文的要求被提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31.54%的医生表示需要两本核心期刊。23.08%的医生表示需要三种核心期刊，18.41%的医生表示必须发表sci论文。高级职称对论文有更严格的要求，大多数机构规定必须发表两篇以上的核心期刊论文。

我是一线医生，不是大学教授。评估我工作的标准应该是临床判断水平、手术实施水平和挽救的危重病人数量。但事实上，论文是生命线。广州某大学附属医院一位姓陈的医生向《财经》记者抱怨他的尴尬处境。

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临床医生发表论文是很自然的。然而，在医学领域，教学医院和非教学医院的划分非常模糊，对这两类角色的医生职称的评价要求也没有明确的区分。工作重点的模糊性和职称评定中标准死纸的鞭挞使非教学医院的医生们在这种无休止的循环中运行。

对于一个临床一线医生来说，有两个合理的职称评定标准:手术次数和对患者的综合评价。林佳说。

与林佳不同的是，南通大学医学院教授张艺馨在职称评定方面没有太大压力，他的一篇论文是107篇论文中的一篇。张艺馨，1983年毕业于南通医学院医学系，现任南通大学教授、主任医师，南通市重点医学人才，肝癌多学科综合治疗组首席专家。我在尽头。我已经评论了我应该评论的一切。张艺馨说，虽然我没有压力，但我认识的不从事科学研究的医生对他们的论文有太大的压力。

《财经》记者查询了所涉及的524位作者的简历，发现有近100位作者是副主任医师，许多论文的作者与一位主任医师和几位副主任医师相匹配。

职称评定制度对医生来说就像一个枷锁，而职位的晋升和对优秀医生的评价并不完全取决于医疗技能，主要取决于论文的数量和影响因素；在美国，医生的医疗技能水平主要是由病人转诊的数量来判断的。上述北京大学健康科学中心教授告诉《财经》记者。

为了纠正医生的唯科学理论，国内学者多次呼吁，相关部门也出台了相关法律法规。

2015年，国家卫生计生委、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改革和完善基层卫生专业技术人员职称评审的指导意见》，不再将论文作为基层医务人员职称评审的必要条件。

虽然有明确的规定，但实际上并没有严格执行。(职称晋升制度)近年来有所改进，但尚未到位:无论医院级别还是医生专业，sci都过于追求。事实上，国内对医院、学科、学术和人才的评价体系和体系都是一样的，大部分都是科研指标。高建林说道。

山东省的一位乡镇医生现在是一名全科医生，他告诉《财经》说，如果他想提升自己的职称，他必须在有机会之前发两份论文。

公众舆论对医生的头衔和晋升制度提出质疑，甚至认为这一制度本身就有强迫卖淫的现象，但仍然有不同的声音。这个系统总会有漏洞，但也不是没有用。关键是人们在制度下如何行动。一位要求匿名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在接受《财经》采访时说，这不是强迫卖淫，而是强迫坏人出现。

尽管受到周围同事的不满，张艺馨仍然认为传统的医生职称评定有些道理。论文、科研成果和实施项目都是必不可少的，但对于非教学医生来说，论文要求可以放宽。

那么，如何对非教学医生和教学医生进行分类，以及在何种程度上放宽对非教学医生论文的要求，需要学术界进一步探讨。

(财经记者/刘昊南/文/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