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加:中国不需再多个上海深圳 她需与众不同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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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小嘉，HKEx首席执行官

资料来源:李小嘉在第六届海峡两岸及香港经济日报金融峰会论坛上的演讲

今年以来，一些朋友对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和独特优势表示怀疑，质疑香港为何要依赖内地发展，很多内地朋友认为，今天强大的中国不再需要香港。

香港还有优势吗？在未来30年，香港会否继续成为东方之珠？

听听HKEx集团首席执行官李小嘉的话。

最后三件事

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不妨回顾一下香港的过去。

过去30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30年，也是内地经济发展最快的30年。30年来，香港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做了三件大事:一是转口贸易；第二，直接投资；第三，资本市场的大发展。转口贸易为中国带来了第一罐黄金，外国直接投资使中国成为世界工厂，香港资本市场的巨大发展不断为中国经济发展输送宝贵的资本。

自1993年h股诞生以来，一家又一家中国公司先后在香港上市，从世界各地筹集资金，并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电信公司、能源公司、银行和保险公司。在改革开放的三大趋势中，香港以其独特的优势为中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先锋作用。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香港本身获得了繁荣，并成为国际公认的国际金融中心。

香港过去改革开放的三件大事有一个核心主题，那就是为中国输入资本，因为当时中国缺钱，而香港一直是中国最可靠的海外资本聚集中心。细心的朋友可能会问，现在中国已经成为一个资本充裕的国家，中国到处都是寻找投资渠道的资金。中国还会像过去一样需要香港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香港的开放市场、法律环境、监管制度和符合国际标准的市场体系、专业人才和双语环境，仍然是中国今天和未来非常宝贵的“软实力”。它们是实现国际金融中心不可或缺的条件，需要一代代人的积累和努力。

内地越来越开放，许多城市的硬件环境已经超过香港。然而，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独特优势依然突出。然而，随时代变迁，香港需要与时并进。未来30年将是中国资本双向流动的时代。香港除了传统的融资功能外，还应尽快调整定位和转型，做好三件事。

未来的三件事

首先是帮助中国的国民财富实现全球分配。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国民财富的全球分配需求已经出现。从几年前开始，mainland China的国民财富逐渐开始了历史性的“大转移”，从房地产和银行储蓄转向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从单一的国内资产配置转向全球分散配置。中国所谓的“资产短缺”的实质是，国内产品远远不能满足国家的资产配置需求。一些“勇敢的人”已经开始将资产直接投资海外，但大多数中国投资者暂时无法直接“走向世界”。

与此同时，中国仍需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控制资本外流。如果我们能够加快发展一个安全可控的联网模式，例如沪港通和深港通，把世界带到中国门口的香港，让中国人可以“坐在家里，为世界投票”，中国便会再一次透过香港找到一条通往开放和繁荣的捷径。

第二件事是帮助中国和外国投资者管理离岸的在岸金融风险。在今天的内地市场，利率和汇率还没有完全放开，所以内地的债务和货币衍生品市场还没有建立起成熟的风险管理机制。尽管内地股市已经完全市场化，但在股市大动荡时，具有双刃剑效应的衍生品市场仍将受到限制，难以充分发挥风险对冲功能。衍生品市场的缺乏使得大量对持有中国资产(包括股票、债券和货币)感兴趣的国际投资者不愿出国；然而，大量高风险偏好的国内基金无法找到合适的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对象，导致内地市场存在潜在风险。

从这个角度来看，香港完全可以帮助内地市场“创造另一个战场”，让中外基金可以在与内地市场安全隔离的海外市场，充分玩游戏、对冲风险。香港拥有国内外投资者认可和熟悉的法治和语言环境。在这里，国内外的投资者最有可能满足自己的需求，形成良好的互动。因此，只要我们充分了解双方投资者的需求，提供合适的产品，香港完全有资格发展成为亚洲时区最重要的国际风险管理中心。内地期货交易所也可以在内地股市回暖之际与香港市场合作，继续在海外发挥风险管理和控制的作用。

就汇率而言，人民币汇率已进入双向波动时代。使用沪港通的国内进出口贸易商、境内机构投资者基金、境外机构投资者基金和投资机构都需要管理人民币汇率风险。我们推出的人民币汇率期货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风险管理产品。事实上，从今年人民币汇率期货成交量的分析中不难发现，一些有机会的投资者已经开始利用我们的产品来管理人民币汇率的波动风险。今年，我们计划推出更多人民币期货，包括欧元/人民币、日元/人民币、澳元/人民币和人民币/美元期货，以更好地满足市场需求。

第三，帮助中国实现商品和货币的国际定价，为中国基金为海外资产定价提供舞台。在未来的30年里，中国的资金将持续流出30年。中国投资者再也不能像中国的外汇储备那样成为“债权人”(尤其是美国债权人)。我们还必须学会走向全球，使用我们的资金。“定价”我们想购买的海外公司股票和大宗商品；与此同时，我们应该利用我们的购买力来为越来越多的国际权利和商品以人民币定价，这样我们就可以逐步在全球范围内掌握人民币汇率和利率的定价权。

一个市场要想成为真正的国际定价中心，必须有为中外双方所接受和认可的规则和制度安排，还需要一个高度国际化和专业化的市场服务环境。凭借“一国两制”的优势，香港不仅是内地投资者的“家”，也是外国投资者的“朋友的天地”。有了上述所有条件，香港就可以成为中国首选的海外定价中心，让中国资本通过这个定价中心在全球金融体系中获得应有的发言权和影响力。

如果我们能做好以上三件重要的事情，香港一定会再次为中国的发展创造不可替代的价值，并自然巩固其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

“一国两制”是关键

香港要做好这三件事，关键在于“一国两制”。“一国”使内地能够让香港满怀信心地努力创建这三个新中心；“两制”可以使国际社会充分接受香港的这三个新功能。

“一国两制”不是一个容易的政治话题。作为香港联合交易所的首席执行官，我之所以触及这个话题，唯一的原因就是它将直接影响香港金融市场未来发展的新方向和新功能。换句话说，上述愿景的实现取决于大陆是否相信“一国”不会受到挑战；这也要看香港和国际社会是否相信“两制”会长期存在。

根据我在香港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绝大多数香港人从来没有反对“一国”。一些大陆朋友会说:既然香港人支持“一国”，为什么他们不表现出更多的爱国热情呢？为什么我们不坚决反对损害“一个国家”的噪音？正因为有了“两制”，香港在处理这些问题上会有别于内地。

只要反对“一国”的声音是噪音，而不是主题，香港就应该被允许以自己的方式处理噪音。

另一方面，香港人也应该有信心，内地的主流不会破坏“两制”，因为维护“两制”符合中国发展的根本利益。中国已经富裕而强大。她不需要另一个上海、深圳或广州。她需要一个不同的香港。如果香港人没有这种信心，我们便会让“两制”随风而去。因此，香港人保证“两制”的关键是“一国”。对内地来说，香港人拥护“一国”的关键是维护“两制”。正确的问题，让我们回到开始提到的质疑和负面情绪。今天的香港充满挑战，共同走出困境需要每个人的集体智慧。

我们可以尝试的第一步是拒绝回答错误的问题，试着问正确的问题:

香港的繁荣能否与中国的发展分不开？这是个错误的问题。正确的问题应该是:为什么香港的繁荣要离开中国的发展？

为什么一个强大的中国仍然需要香港？这也是一个错误的问题。正确的问题应该是:中国有一个繁荣、稳定和自信的香港是否更好？

如果我们问对了问题，我们就会得到正确的答案:香港的繁荣不应与中国的发展分开；中国的发展应该利用香港的独特优势。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